【强欣】情人(续)
Summary:小员工的八卦之心,续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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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的意念实在是奇妙的东西。
就像疑邻窃斧的投射效应,一旦基于认知产生了某种想法,自然能找到多种证据来表明自己是正确的。
比如高总有情人这件事。
当然,有情人不道德,尤其已有婚姻关系的状态下。但建工集团的职员,每月十五号要拿高总手下项目发的薪水,大家在茶水间的闲谈更像专家受邀点评社会事件。
客观的两面性,既要抨击,又要承认,还有隐匿姓名后的大而化之。
等量替换一下,就是没人敢明说高总有个情人。
不过我想,只要见到过那日高总打电话的神态和语气,其实是很好判断结果的。用排除法反推,就能知道对方明显不在高总的正常社交圈内。
处理与对方的关系,高总显得游刃有余,他很了解这个人,觉得与之相处有积极的情绪。
请人吃饭,没有安排在自家的白金瀚,宴请对象一定不是兄弟、手下和集团的人;对方有求于他却没等他,说明不是商务场合,而是私人甚至只有两个人的情况;加上语气不好,准备直接挂电话,又拒绝了高总接送,要他去某个地方见面……高太太晚上会自己接送孩子上补习班,总不见得高总突发了关爱下一代的想法。
况且,在面对自己的夫人时,高总一向是好丈夫的角色,相敬如宾、足够尊重,很难想象他会对怎样的人露出当日的神态。
有风度的挑弄,再说明白些,很像调情。
然而对方似乎不太吃这一套。
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,最多证明高总的情人不是饭局酒桌上的露骨玩笑,而普通人对于领导的私事分析,也仅限于自己心里,或者融入共性讨论不留痕迹。
但总有突发情况的,比如茶水间的劲爆新闻。
高总和高太太在做财产公证,二人都有集团股份,涉及的资产可观,公证处的人来公司要了些档案,这件私事也因此传出些许消息。
财产公证不是个新鲜词汇,近年港岛巨富闹分家产的花边新闻里经常出现,虽然与寻常小老百姓无甚关系,但出现在有钱夫妻身上,往往意味着分道扬镳。
高总要离婚的传言甚嚣尘上,而离婚的原因也成了一大谈资,和情人有关的话题沸沸扬扬。不过高总本人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,仍旧四平八稳地处理着各类事宜,没见什么异常。
只是我未想到,会再次碰见那种场合——疑似高总与情人对话的情景。
大年二十五那天,集团组织的年会上。
用旁若无人已经不再合适,高总当着陈董、程经理、高太太和公司许多中层的面,接起一个电话。
起初我没有在意,但高总面上的表情变了,眼角挑起几分笑,又是那种极为少见的轻佻,配上轻飘飘的语气。
“……你最近很爱我呀?”
主桌众人的神色堪称精彩,估计大多数都知道高总的离婚传言,或者索性就是传言当事人,但私下说说和现场听到又是两回事。
“……嘴这么甜,叫老高?好啦……就叫老高。”
陈董手里的杯子放了下来,程经理下意识看了看他,又故作整理丝巾转向高太太那边。
“之前说的,大年夜来我这儿,你考虑得怎样?”
高太太一脸平静,在夹粉蒸肉。
“……小盛啊,他进货回程不一定赶得上,小兰今年就在国外,不回来过年了。”
肖经理和王经理直接离席,端着酒杯去了各自负责部门的桌台。逃得很快,很好笑,当然也不忘祝大家新年快乐、来年再创佳绩。
“加班?是单位加班,还是你想加班?嗯……好啦,到时我送过去,好不好?”
引发动乱的高总丝毫没有在意周围发生的事,向后倚了椅背,微微扯开脖颈处的领结,续着方才的话。
“……知道了,大忙人。就这两天,我请你,别再推啦。”
挂掉电话,高总又变回平日里的高总,主桌的气氛也恢复了正常。
程经理说了祝酒辞,陈董举杯,众人同庆。
只是我在想,高总是不是又被婉拒了?
唔,为什么要说“又”?
总而言之,“高总有个情人”的认知,逐渐变成“高总有个很难搞定的情人”,毕竟这么久了,高总还是只能小心措辞请对方吃饭。
不能说惨,领导比我钱多,惨不到哪里去。只是,挺让人好奇他与对方的相处模式。
年会喜气洋洋的散了。
几日后,大年二十八。
我与同学约着去了集市,买些衣物鲜花过年时用。挑挑拣拣几个小时,分别时拎回三颗好似大蒜的水仙,一条羊绒围巾,一件羽绒背心,两双平跟靴。
公交四十分钟一辆,先头已开走了,索性到小巷里吃点东西填填肚子。
人间烟火,热气腾腾,馄饨汤圆水饺面。
里面突兀坐着西装革履的高总。
我要了一碗芝麻馅儿汤圆,到角落坐下。
高总掰开筷子磨了毛刺,用热水涮过玻璃杯,再抽纸巾抹了抹桌面,服务很到位的样子。
片刻后,一个清瘦身影走过去,稳稳端着两碗汤面,面里浸着酱油和猪手。
我记得他,却忘记他姓什么了。
高总笑着接过两碗面,语气轻飘飘的,心情不错的样子。
“安欣,坐。”
想起来了,安警官,在我们学校作过讲座……高总那时就认识他。
安警官坐姿端正,整个人都显得挺拔。可能是饿了,他毫不客气地拿起高总掰好的筷子,大口吞着面。
高总没动筷,替他倒了杯水,开口道:“来,润润喉。”
安警官接过杯子,一饮而尽。
高总道:“饿坏了吧,就知道你们那儿没什么好吃的,到时我煮条东星斑送去,不妨碍午休。”
安警官含糊道:“不用,值班也没几个人。再说大家都习惯了,随便对付点就行。”
高总笑了一下,道:“习惯归习惯,过年总是要吃些好的嘛。”
安警官不说话了。
汤圆上了桌,香香甜甜漂浮在碗里。
我抬头看了一眼,高总和安警官相对无言地吃面。
安警官吃饭的速度很快,几下就嘬完了,一副马上回去备勤的模样。
高总仍然慢条斯理,十五块的面吃出高级西餐的感觉。
或许是职业的原因,安警官似乎察觉了我的目光,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。
我对他挥挥手。
“安警官。”
他当然不知道我是谁,高总没说话前,我也不记得他姓什么。我只知道高总请来请去的饭,今日终于上了桌,还是他人生哲学中占据重要地位的猪脚面。
高总也看过来。
“你到我们学校作过讲座的。”我笑着说,“那天高总也在,我毕业后在建工工作……安警官、高总,新年快乐。”
安警官对我点点头,高总笑了笑。
我低头夹汤圆。
安警官回过身,后颈处毛衣松散下去,一抹红痕若隐若现。
就当是,拔罐刮痧吧。
不知道高总的猪脚面汤喝够没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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